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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得了也得明早走,这顿饭并不碍事。”
“我不去那臭娘儿们的宿舍。”
“我知道你跟她吵架了。”她又抓住我的胳膊,“这没什么,我已经跟她谈了,她说不
生你气了,你也别再生她的气,你是男人。”
我锐利地看她一眼,李白玲脸红了,她把头发向后甩了甩。迎着我的目光说:“难道你生我的气?”
“好,”我说,“去吃饭。”
张霁和那个女兵正守着满满一桌子烤鹅、酱鸭、熏鸡及各种腌腊肉制品等我们。我坐下
没说话,伸筷就吃。
“喝酒吗?”那个女兵怯怯地问。
李白玲说:“喝,把我买的那瓶白酒拿出来。”
那女兵返身拿出一瓶四川曲酒,用牙咬开盖,摆了几个茶缸,为我们一一斟酒,轮到张
霁,她用手捂住缸子说她下午还要上班不能喝。我和李白玲碰了缸子,想了想又跟那个女兵
碰了一下,喝了一口,放下缸子。李白玲站起来为我夹菜,那女兵用筷子指了指几块嫩胸脯
肉,李白玲夹到我碗里。我低头猛吃,嘴张得过大,牵动了下巴的伤口,不由倒吸了口凉
气,含着满嘴肉停止咀嚼。
“怎么啦?”三个人都停下筷看我,李白玲惶惶地问“伤口疼了?”
“没事。”我摸模下巴,继续吃起来。
“你在监狱里挨打了?”李白玲小心翼翼地问。
我点点头,喝光了酒,又自己斟了一些。
“警察怎么能打人?”李白玲义愤填膺地喊,“应该去告他们。”我看了眼张着嘴盯着
我瞧的女兵,对李白玲说:“不是警察打的,是那帮烂仔干的,开始把他们和我关在了一
起。”
“那怎么可以!”李白玲说,“那是违法的。”
“闭上你的鸟嘴!”我怒中冲地说,“要不我会把你和天使搞混了。”
“别说了,”那个女兵说李白玲,“赶紧吃吧。”
我们四个人都不说话了,闷头吃喝。我本来以为我能吃很多,可吃了一阵就不行了,那
十几个香蕉在起作用,肚子撑了,嘴还没够,又啃了几块排骨,再也吃不下了,就饮酒。一个
人几乎喝半瓶,接着,不知是酒不好(四川酒很可疑)还是身体虚弱,受了内伤,忽然感到
全身难受,像是要虚脱,冷汗刷地从全身毛孔冒出来,心脏奔马般地跳。张霁最先发现我面
色不对头,她放下筷子,伸手扶住了我。我说没事,直身坐正,可身子软得像摊泥,话也说不
出,刚装出个笑模样,就向后仰倒昏了过去。
我没有昏得完全失去知觉,朦胧中感到自己在
呕吐,大口呕吐,腥秽的酒物吐到为我不停揩嘴的人身上,我这人是李白玲,我闻得出她身
上的香水味。折腾了很长时间,我的呕吐停止了。李白玲窸窸窣窣为我收拾了脏物,又托起我头让我
漱口、吃药,在那个女兵帮助下给我脱鞋宽衣,盖上被子。后来,大概是张霁为我用针管注
射了葡萄糖,药液里加了镇静剂,注射完不久,我就睡熟了。
一觉醒来已经是晚上,屋里黑着灯,静悄悄地没人。我周身暖烘烘的,已经不难受了,
就是还困,又闭上眼睡。迷迷糊糊地想,多久没睡过这么好的觉了,我这是在家吗?我恍惚
记起了这几天发生的一些可怕的事,觉得那像都是梦,只要我一睁眼就会醒过来,还是个正
在上学、喜欢胡思乱想的孩子,我真地做起梦,梦见我又回到学校里那间残破的教室,像是
经过一个长长的假期,教师还是那个瘦高、戴着眼镜的江教师,同学却都是陌生人,我在一
张课桌后面坐下来,发觉桌椅都小了,教师讲的课也全然听不懂。江教师走过来问我干吗去
了,我说我干了很多事,接着我问江教师,我的同学张燕生、李白玲、徐光涛、老邱、杨金丽
他们都到哪儿去了?江教师阴郁地看了我半天,说你们很多年前已经毕业了。我哭了,说我
不过是出去玩了一圈。怎么会很多年过去了。后来,我梦到自己孤零零地躺在一间黑屋子里
的一张床上沉睡,一个黑影蹑手蹑脚向我走来,我想喊躺着的我赶快醒来,可喊不出声,想认
那个黑影是谁,也认不出,恐惧、着急的快背过气去了。我醒了,脑子一下异常清醒,因为我
看到真的有一个面目不清的黑影轻轻向我走来。我吓得手脚冰凉,动弹不得。那黑影走近了
站在我床前,我绝望地闭上眼,感到那黑影在床前弯下腰,目光灼灼地端详我。我屏住了呼
吸,一只冰凉的手伸到我脸上,抚着我的脸颊,一双热乎乎的嘴唇压在我的嘴上。我睁开
眼,对黑影说:“干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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